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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简介本书以湖南省麻阳县千年古镇锦和为背景,讲述了年至年如火如荼的麻阳农民革命斗争史。故事以孙家信、田淑香、田淑薇三人,受上级组织派遣回到家乡,利用麻阳第一高等小学教师的身份作掩护,与杨长治、田开松等“十八金兰”一道建立湘西第一支部——麻阳特支和创建西晃山红色革命根据地的曲折经历为主要线索,以麻阳秀丽的风光、质朴的民风、多姿的民俗为烘托陪衬,以复杂曲折的情节贯穿全书,满怀热情地歌颂了勤劳俭朴、胸怀坦荡、机智勇敢的劳动人民。作品还用犀利的笔锋鞭挞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黑暗腐败,官匪的凶残暴虐,地主豪绅的贪婪野蛮,揭示出他们在历史潮流中必然覆灭的命运。
西晃山:湘黔武陵大山余脉的一座雄峰,地在湖南省麻阳县西南部,距县城四十五公里之遥。西晃山俗称心慌山,传说这里的汉子出了远门,都会染上浓浓的思乡病,扰得他们心慌不宁,坐卧不定,一旦回家,便相安无事。又称西王山,缘于最高峰金顶侧畔有两口池塘,池水终年清澈,冬暖夏凉,饮之甘甜如饴,沐之清爽似露,是西王母的别一处圣泉瑶池。仅凭山名由来的两种传说,就足够吸引我们心向往之了。况且,西晃山还漫生着奇花异果,还遍长着古木苍树,还萦绕着春云夏岚,还飘荡着古风朴雨,还蕴含着逸史趣事……这些,都会让你心旌摇曳,笃生登览之念。
第三章
伪保长村头收税
李祖翼井边惩恶
1
寒露刚过。
山村的深秋,不通人性的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天空那一堆堆深灰色的迷云,极快地罩在村庄的上空,慢慢地向下游荡,与晨露所产生的白色雾汽渐渐混为一体,低低地压着大地。院子周围,除了常绿树木四季常青外,其他的均被无情的秋风剥下了美丽衣裳,光秃秃地。褐色苔藓也无法将那满身的伤痕掩藏,情不得已地站在那里。无论是高大的还是矮小的,一律昂首挺胸,挥舞着看似弱小但极有韧性的树枝,冒着被风折断的危险,英勇顽强地拼着性命,将那呼呼刮来的秋风划成一绺一绺的。
“嘡——嘡嘡——嘡!交——税——啰!”
一大早,李德凡肩上斜挎着连枪,两名家丁就如哈巴狗一样,紧紧地在屁股后面跟着。他们耀武扬威地站在院子总大门前的石拱桥上,使劲地敲响几遍铜锣过后,李德凡扯着鸭公般的嗓子,大声地喊起话来。
“人丁税、盐税、防空捐、救国捐、冬防捐、保安捐、草鞋费、购枪费、子弹费一并交齐哟!嘡——”
“哪个要是敢抗拒不交,全部以通匪罪论处!到时,莫讲本保长跟你们翻脸。嘡——嘡嘡——”
李德凡催魂索命般的喊话,立即引来了议论:
“这年成,连畜生都不如,还讲有情?屁眼上搽猪血,假充屙痢!”
“翻脸就比畜生还畜生了!”
“饭都没呷的,哪有钱交哦!”
“自古未闻粪无捐,如今唯有屁无税。哪样世道,税费比牛毛还多。”
“天灾刚过,人祸又来。卡我们的鸬鹚颈!”
“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当条卵麻皮保长就了不起了?当心走夜路摔死!”
大家所骂的畜生自然是李德凡。
在仁怀乡,澎水垅院子是个数一数二的大院子,两百多烟火(人家),七八百人口。
日图三餐,夜求一宿。在苗乡人们心中,呷饭睏觉的地方非常重要。房屋所处地势如己身体,屋前流水若人之血脉,四周草木乃人之毛发,屋上瓦皮盖板就是人之衣着,房前门窗如人之冠带。因此,十分看重讲究居住环境、住宅朝向以及结构选择。家境富裕者则用青色火砖封墙,如此修建起来的土宅民居,透光防潮,冬暖夏凉。一个院子的房子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分布得错落有致,抑扬有度,节奏有序,显得和谐统一,无不透露着家和人安的气息。
李德凡家境殷实,富甲一方,住的四合院,自然修建得更讲究,在附近一带可算得上是豪宅了。
走近李德凡家,跃入眼帘的是:莲花木雕四扇门,姿态万千显异形;鱼跃祥云镶灵芝,蝙蝠变幻环麒麟;雄鸡崖顶声声唱,鸳鸯虬枝对对鸣;两侧卍符列列序,一派祥瑞冉冉升;子息延续香火衍,光耀门庭圣贤生;祈盼盛世得善终,富寿同在万年春。
走过门厅,穿过水磨青石镶就的天井,那两厢木雕更是另外一番风景,意味深长:梅兰枝枝,高洁淡雅,寄语闲适内康宁长寿;菊花朵朵,傲霜斗雪,寓意磨难中福禄双至;双鹤戏荷,鹤立松枝,期盼祥和里夫妻同寿;文房四宝,葫芦凤头,希冀勤奋下蟾宫折桂;龙啸福寿,祥龙久啸兴祥瑞风调雨顺社稷安,凤鸣太极,金凤长鸣生太极河清海晏天下宁;内外调和恬淡里,龙凤呈祥福寿中。
然而,祈求归祈求,希望归希望,不是你画幅称心画雕扇如意门就可以获得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人们虽然最相信的是命运,却对命运这个东西又有许多怀疑:一个人的寿命富贵和他的道德水准有关吗?人啊,就是生活在矛盾中。
李德凡也无法回答人们的疑问,就连他的爹李祖强也讲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李祖强心里自然清楚得很,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特别是近几年新增的山土林地水田,哪里叫买哦!道德的含量又有几钱几分?
李祖强想:管他娘的,现在呷的穿的住的都有了,除了好好地享用当前之外,就是要千方百计地保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家业。至于院子人有三个讲你好的也有三个讲你不好的。嘴长在他们鼻子底下,爱骂就让你们骂去,放牛的伢崽还能咒的牛死?骂了这么多年,你们还不是穷的衣无领裤无裆,餐刨餐顿刨顿,我不是照样呷香的喝辣的,火炉子炖的变飞机叫?
2
李祖强把一千八百余石田租给院子及附近的佃农,余下的四百多石田,自己只雇八名长年(长工)耕种。就算是农忙抢时间赶季节,也只肯雇五六名短工。长年们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地一年忙到头,只能得到十二石谷的工钱。而租种李祖强水田的佃户,无论收成好坏,都要按照所租水田面积的一半交租谷,一颗都不能少。佃户们除了每年义务为李祖强做工四十个外,还要请年酒、看禾酒、收成酒。佃农们不把田做肥吧,收成不好;做肥了田嘛,李祖强却要哪样“粪厚加肥”(加租),弄得佃农们两手插进染缸里,左也蓝(难)是右也蓝(难)。佃农们就好比牛栏的黄牛水牛一样,辛辛苦苦地将草踩成粪,而结果主人却一担担挑到田里去。牛自己除了两脚牛屎外,哪样也莫想得!有的佃农实在忍受不了李祖强的巧取豪夺、百般勒索,只好背井离乡,或靠乞讨度日,或另谋门路。也有的为了生活,不惜铤而走险,加入到土匪队伍,跟着他们杀人越货,拦路抢劫。本来是没出路的人,却昧着良心干着祸害没出路的人的勾当。
唉!都是饿饭造的孽哟!
戽桶(扮禾的工具)一声响,地主粮满仓;犁耙挂上樑,佃农饿肚肠。和所有的麻阳农民一样,澎水垅村的农民尽管面朝黄土背朝天,披星星戴月亮,斗酷暑抗严寒,辛辛苦苦地劳作了一年,秋收过后,交了租谷和保长抠烂脑壳想出来的这捐呀那税的,余下的粮食就成了癞子脑壳上的头发,稀少稀少的了!
再苦再穷,剩下的日子还得过!大家先是靠挖蕨根、采野果过日子。蕨根挖完野果采尽,就啃石蒜头剥枇杷树皮苦捱日子。然而终因没饭呷的人太多,这些东西有限,食物越来越匮乏,许多人饿得面黄肌瘦的,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去挖观音土填肚子。
观音土,又称白鳝泥,是一种白色的软泥,遇水则软,和糯米粉一个样。但并非有机食物,毫无营养成份,呷久了呷多了会营养不良,手足浮肿。饿得实在受不了时,可当食物,呷下去能够暂时解除饥饿感,少量呷不会致命,但不能被人体消化吸收。因此,人呷了后会导致肚子胀,屙屎困难。许多人就是因为呷了观音土后屙不出而被活活胀死。许多老百姓编唱山歌,泣血诉说心中的愤懑和无可奈何:“辛辛苦苦又一年,农民生活真凄惨。地主老财吃白米,穷苦百姓受熬煎。多少人家卖儿女,多少穷人死路边。死人无脸下地狱,活人两眼望青天。”
鲶鱼嘴、蒜头鼻、五短身材的李德凡是李祖强的独崽。因为李德凡小时候出过水痘,脸上落下一脸的老火麻子。看着倒八字眉下那张麻脸,就很容易让人想起筛稻谷用的筛子或者菜园里被无数只虫子呷咬过的青菜叶子。也许是家境富裕尽呷鱼肉不喜食蔬菜的缘故,小小年纪就是一副肠满脑肥的样子。颈上的肥肉像一根围巾一样围着,把本来就不大的瓜蒌脑壳衬托得越来越小。肚皮凸显,好像里面全装的不是一肚子猪油就是塞了一大把稻草。人没出门,肚子倒先出来。莫讲别个,就是李祖强自己看着自己的崽的样子都感到恶心,无颜面对祖宗。
常言道,娘女是别人的乖,崽女是自己的好。再丑也是自己的崽,还靠他养老送终端灵牌扛引路旗呢!为此,李祖强依照仙娘指点,取了“德凡”这个很有希望的名字,期望改变一下。然而,生成的眉毛长成的相,命运、相貌和道德品质岂能用一个好名字就可以改变?设若真的那么灵验,那穷人叫个余粮富贵哪样的名字,不就不再挨饿受冻了么?
李德凡依旧是一个呷饭屙屎屙屎呷饭的角色。偏偏这种人别的事知之甚少,男女之事却晓得甚早,或许是家庭优越的生活条件所致。十六岁那年,李德帆把隔壁院子一位扯猪草的十四岁妹崽强行拖进松树林里欲图不轨。那妹子出于本能,为保住那只有自己男人才有权利扛着犁耙开垦的田地,拼着性命与李德凡周旋。一个是青春躁动欲火中烧,抱捂拖摁,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一个是满脸羞涩愤怒至极,推咬掐打,坚守阵地毫不放松。扯拉推搡,情急之中,那妹子摸出割猪草的磨镰刀,对准李德帆一阵乱晃猛砍。李德凡眼见得霸王再硬也难上得了弓,害怕闹出人命难以收场,只好中途收兵。那妹子崽不敢隐瞒,跑回家里,眼泪汪汪地将事情告诉大人,惹得隔壁院子刮起了地皮风。院子男女老少是麻子打哈欠,全面动员,浩浩荡荡的队伍开进澎水垅院子,在李祖强家杀猪宰羊海吃胡喝,开了三天流水席。临走时绑住李德凡,挑断右脚脚筋,割去两个骚蛋蛋。李祖强求爹爹告奶奶,好话说了几箩筐,那院子人仍然不肯放过李德凡,硬要拖回院子去沉塘,以洗刷所蒙受的耻辱。
李祖强见势不妙,在向受害人家属及那院子人求情未果的情况下,心急火燎地跑到秀才爷家,给秀才爷打跪作揖,死乞白赖地游说了半天,口水讲干,嘴唇磨出了血泡,秀才爷才肯出面说和。最后李祖强用三百石水田才换回了李德凡的一条残命。
被骟了的李德凡不但脸麻脚跛,主要是品行不端,所以更没有人愿意也不敢嫁给他。院子人背地里都说李祖强贪呷了修桥铺路的钱和做了黑心事,才生养了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报应崽来。
事情平息过后,李祖强不但不思己过,好好地教育崽女使其好好做人,反而一味地认为,光有钱还是不行,必须要有枪,有枪才有势力,有势力才可以横行霸道才可以为所欲为。于是,想了好几个晚上,最后大腿一拍,咬着牙花了二百三十吊(值五块大洋)钱买通仁怀乡乡长,给李德凡买了个保长当。又养了几个武功高强的打手,一来教教李德凡功夫,二来看家护院。有了这几道护身符,李祖强耀武扬威,有恃无恐,欺压盘剥农民的手段也就更多更毒了。用李祖强自己的话讲,就是反正坏事做多了,不在乎再多做一件两件。既然已经下到十八层阿皮地狱了,再也没有十九层二十层可下了!
3
这天早上,李德凡是叫花子丢了卵,装苕。两耳聋了一样,假装没听见乡亲们的议论。带着两个家丁,狗舂碓一样一瘸一颤地,沿着一色的青石板铺就的路,朝澎水垅这边舂回来。舂到澎水垅井水边,看见李祖诚的哥哥李祖翼正要挑水,心想:这李祖翼在院子里功夫最好,特别爱打抱不平,有一定的号召力,但是个怕软不怕硬的角色,把他收服了,今年的各项费捐不就轻而易举地到手了吗?
心中主意一定,李德凡走上前,皮笑肉不笑地对李祖翼说:“叔,挑早饭水呀?”
“嗯。早啊?”李祖翼收回正要往井里打水的水桶,轻轻地放在井沿上,“无利莫起早哦!”
“莫那么讲啊叔,政府相信你侄儿,把这么大的一个村交给你侄儿管理,没办法,算是能者多劳吧!”
“多劳?拱屎虫崽打喷嚏!”
“捞,也是本事,有人想捞捞的到吗,老叔?”
“嗯。费心思好啊,本早就扳回来了吧?”
“叔,讲哪样呢?莫话里有话好不?”
“做阳春的,一根肠子到底,没那么多的弯弯肠子,只晓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管他有道无道,能让自己过上好生活就是好道。都是一院子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讲话做事过火了那多不好意思啊!”
“就是啊,如果不凭良心做事,我看连猪狗都不如。不过,仔细想想,有的人的心掏出来喂狗,恐怕猪不要狗都不愿意呷哦!”
“那这猪狗可能发瘟了吧,活不长久了!”
“也不见得!猪狗发瘟有人治,人发瘟就没得治了。对了,没工夫和你扯波天了,呷罢早饭还要到坡上去做工呢!”
“叔,莫急着走呀!落地税和油坊开榨税几时交?”
“哎呀,贤侄呀,实在是不好意思。按理讲,秋分已过寒露到,采摘桐茶要趁早。可我家桐籽茶籽今年出怪事了,老是不落地,既然不落地,又哪来的落地税和油坊开榨税?”
李祖翼回了一句不软不硬的话后,左右手分别握着水桶横梁,弯下腰从井里提了两桶水,故意把水荡得“哗哗”直响,溢出来的井水溅到井沿,如打翻一篓泥鳅,四处溜走,钻进石板与石板之间的缝隙里去了。
李祖翼用担钩勾住水桶樑,头一低,把扁担放在肩上,伸直腰挑起满满的一担水就要回家。
李德凡觉得李祖翼的那些话,像一坨坨热巴巴的红苕强行塞进肚子里,想吐出来,却又卡在喉咙管里吐不出,烫得难受。他想:妈的,出门早了,碰到这些穷鬼怎么都一个样子?看来我不杀只鸡,那些猴子是镇不住的。
李德凡见李祖翼挑起满满一担水要走,连忙走到井边,伸手挡住去路:“莫急着走呀叔,一大清早的,把话讲清楚哟,不交税恐怕难过关吧?”
“呵呵,难过关?穷人难过的关还少吗?咬咬牙挺挺腰,眼睛一闭一睁,也就过了!”
“那也不一定,有的事你光咬牙挺腰也不解决根本问题。”
“哦?保长大人,哪样事不能光靠咬牙挺腰来解决?”
“比如交税。”
“没钱怎么交?”
“没钱也得交!”
“硬要交?”
“硬要交!不交,就按通匪论。”
今天不交就是通匪?真是阎王老子写文章——鬼话连篇!李祖翼听了这句话,就像喝稀饭喝进去一只专门呷屎的绿头苍蝇,心里就很是不高兴了,憋在心里的火慢慢上涌,说话的音量也就提高了许多:“李德凡,我看你今天早上是蚕娘娘爬上竹扫帚,净找杈(茬)儿是吗?不交,又能把我的东西拉长挽个大结巴?”
李德凡心里想:讲了一早,终于激起了你的火,看来还得再浇浇油:“叔,喝得过头酒,讲不得过头话。莫要把话讲得那么满。水桶水满荡出来,江里水满要成灾。口水吐出来容易,要想再全部舔回去就不是一句话的事了哦!费神啊!”
“这个请你一万个放心,老子酒量大,再过头的酒喝了都没有醉。你也晓得,我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就喜欢把话讲得满满的,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敢牵蛇来咬我,不信邪就来试试?”
“那也不一定哦?要是有人呷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抗税,下场也不是很好的。抗税就是通匪,可以把他抓起来,送到乡公所去坐牢。叔,你信还是不信?”
李祖翼说:“了了,明明晓得你叔胆子小还来吓唬,好害怕哦!腿肚子都被你吓抽筋了!就是要抗税,快来抓呀!现在正着急没饭呷,只想到牢里去呷那三碗牢饭。”
“好!叔有胆量,侄儿非常佩服。既然那么想呷,也只好想尽办法尽力成全你。”李德凡见李祖翼口气很硬,便手一挥,命令两个家丁:“来啊!抓起来,马上送乡公所,让他尝尝牢饭的味道!”
两家丁听到李德凡吩咐,连忙快步走上前来,分别抓住李祖翼的两只水桶,使劲地往地上压,想把李祖翼压趴翻在井边。
李祖翼见两家丁紧抓住水桶桶梁,就势放下水桶,抽出带铁钩的扁担,伸出右脚,一招黄牛弹腿,将右边的家丁踢翻在地,右脚落地的同时屈膝提起左脚,一个弹腿,又将左边的家丁踢倒。
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拼命的,拼命地怕不要命的。李德凡一来知道木匠出身的李祖翼会几手扁挂(功夫),招呼(对付)三五个人是不费吹灰之力,二来见那架势就是一个不要命的主儿,因此犹豫着不敢上前。
眼看骑虎之势已经形成,要想下恐怕是很难的了。李德凡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急切之间,马上抽盒子炮对着李祖翼:“劝你还是乖乖地放下扁担,要不然就送你颗嘎嘣脆的花生米呷呷!”
眼明手快的李祖翼见李德凡掏枪,急忙屈膝成马步下蹲,左手把扁担往前一送,右手将扁担往胳肢窝里一收,一只手拿着扁担成姜太公钓鱼之势的同时,直起身右脚以脚掌左脚以脚后根为圆心,向右旋转九十度,双脚成前弓箭步的同时,右手将手中扁担旋转着飞向李德凡。李德凡枪刚刚掏出匣子还没拿稳,李祖翼的扁担早就飞到,扁担一头的担钩将李德凡的枪勾飞。另一头的担钩则勾住李德凡掏枪的右手手腕,担钩是用毛铁(生铁)打制而成,李祖翼用力一扯,立即勾掉了一大坨肉,顿时鲜血直流,疼得李德凡呲牙咧嘴地左手捂着右手,脸上的麻子圆坑坑全都变成了一个一个的惊叹号。
被李祖翼踢倒、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那两个家丁,这时已经爬起来。两对眼珠子一会意,一招饿狗抢食,齐着扑向李祖翼。四条手臂形成两个黄桶(盛东西的木制圆形器皿)箍形状,试图紧紧地箍住李祖翼的软腰,想把将李祖翼掀翻在地。
哪里容得这两恶棍得逞?
就在四条手臂还没箍牢之际,只见李祖翼双脚屈膝成马步下蹲,气沉丹田,使出千斤闸功夫先稳住身形。紧接着左右手分别抓住那两恶棍的裤腰带,“嗨”地大喊一声,直起腰身一叫力,使出霸王举鼎绝招,硬生生将那两恶棍举在空中。同时身体以右脚为圆心旋转了三四圈,嘴里说了句“去你妈的”后,用力将那在空中四脚乱弹的两恶棍甩向井边的水田里。
井边水田的水有两尺来深,“啪啪”两声是恶棍背部落水的声音,接着“哗哗”声是水向两边溅起的响声,“咕噜咕噜”声自然就是两恶棍喝水的声音了。尽管田里的水不是那么好下肚,但在没有办法喝完水后,两恶棍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勉强从水田里爬起来,就像被开水泡过的鸡一般,浑身哆嗦着目光呆痴地站在水田中间,迷糊糊辨不出男女老幼,晕乎乎分不清东南西北!
李祖翼右手指着水田里的两恶棍说:“还来吗?是角色就赶快来呀?”
两家丁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最后一齐朝李祖翼摇摇头,如从水里钻出来的狗抖水一样。
李祖翼说:“既然不来,那你爷也就不想陪你玩了,要挑水回家做早饭去了!”
两恶棍从水田里趟出来,悻悻地和李德凡一道回家去了,污泥浊水滴了一路。
本来想捉只螃蟹香香口,谁知反被螃蟹咬一口。
李德凡不仅制服不了李祖翼,反而被打的落花流水,只得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走了好远,才敢回过头来,嘴里仍然是不服气地嚷道:“李祖翼,莫仗着自己会两手扁挂就目中无人,以为你就天下第一?等老子去叫高手来收拾你,到时你莫要趴在地上哭爹喊娘!”
李祖翼和李德凡的打斗,早就惊动了大家。院子里年老的,年少的,男的,女的,挑水的,洗菜的都围了过来,有站在井边看热闹的,有暗地里替李祖翼加油的。
李德凡捂着右手带着家丁夹着尾巴一瘸一拐地走后,大家都竖起大拇指称赞说:
“打的好!早就该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狗日的了。”
“对于这样毫无人性的恶人,就是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狠狠地教训一下也好,免得还以为我们真的好欺负呢!”
“我们命都快没有了,哪里来的钱交呀!”
“仗着当了个卵保长,就横强霸恶,胡作非为。教训教训也好。”
“李师傅,你还是逃出去吧。李德凡一定会到乡公所搬兵的,到那时想走可就来不及了!”也有人为李祖翼的安全而非常担心,劝他赶快趁早逃走。
“是啊是啊,民不和官斗。更何况李德凡是个不沾人气的卵保长,今天早上呷了大亏,一定会报复的。”
“听别个讲那保家护院的功夫可了得了呢,还是趁早离开的好哦!”
“他老子更毒,多加小心哦!”
“老子人两条,卵四个,怕哪样?就是不走,他李德凡能把我怎么样?”
“还是趁早逃吧。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正在劝,走来一位提着菜篮来井里洗菜的小伙子,对李祖翼说:“辞山仍为猛虎,让路不是痴汉。哥,你就出去躲躲吧。会做木匠,还怕没饭呷吗?”
“祖诚,不是怕没饭呷。爹妈不在了,哥拍屁股一走,留老弟一人在家,不安神啊!”李祖翼担心地说。
“长兄为父,大家都晓得你疼爱老弟,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可是你想想,如今这世道,你就是不走,又能保护得了你的老弟吗?逃走一人是一人。李师傅,你就安心地走吧。你的老弟我们会照顾的。”乡亲们极力地劝李祖翼趁早逃走。
“是啊。退一步讲,万一李德凡父子要是对你的老弟下手,难道我们大家都是豆腐做的,硬扎不起来吗?”
李祖诚劝说哥哥:“哥,放心。现在大了,怕他个鬼。再讲了,你走后,家里就我一个,逼急了,索性也逃走,让他到壁板上去撞一脑壳。快点走,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4
李祖翼心想:江山容易换,本性难更改。也怪我总是改不了暴躁倔犟的牛脾气,总是忘记“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的古训,锦鸡顾头不顾尾。唉——!不怕县官,只怕现管。胳膊终究是拗不过大腿的,还是一走为好。想到这里,便说:“听人劝,呷饱饭。听人怂,卖谷种。弟,对不起,走了。你一人在家,要小心啊!乡亲们,再见了!”
说完,俩兄弟回到家里,急忙弄了点吃的,收拾好斧凿锯刨等木匠工具,匆匆地从屋背后的陈家坡走了。
李祖诚正在灶屋洗碗,听得有人“咚咚咚”地把门敲得山响,便问:“哪个?”
“开门!”
李祖诚赶紧把洗好的碗放到碗橱里,摘下围腰擦了擦手,除去门栓打开大门,只见两根长枪齐齐地指着李祖诚的胸口:“李祖翼呢?是不是吓得躲到床底下钻进你妈的尿罐里去了呀?”
李祖诚一看情景就晓得是来找哥的皮绊(麻烦)了,虽然有两杆长枪逼着,仍然镇静地慢慢地一步一步退回堂屋:“嘴巴放干净点好不?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的。至于我哥到哪去了,只能给你三个字:不晓得!腿长在他的肚子下面,我怎么晓得他到哪里去了呀?”
“哦?你也会讲莫客气三字?既然你哥不在,那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倒要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对我不客气的!”
“跟你走?为哪样要跟你走?犯了哪样法了?”
“犯了哪样法你自己还不晓得吗?不过也没关系,讲你犯法你就是没犯法也是犯法,没讲你犯法你就是犯了法也不算犯法,一切由我说了算。”李祖强背着双手,边说边从大门口洋洋得意地度进来,盒子炮在肚子上“吧嗒吧嗒”地晃动。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跑了哥哥弟顶着。兄债弟还,把这小子捆了,带到祠堂去,我要让他晓得和老子作对的好下场是哪样。好了,莫讲废话,家丁,将他带往祠堂!”李祖强一脸的不耐烦,命令家丁赶快动手。
哪晓得,就在李祖强话音未落之际,那李祖诚的身体赫然动了,脚踩“品”字,就像一头刚出山林饿极了的金钱花豹,四肢充满了力量,而且,无比的灵敏。
行家一伸手,就晓得有没有。看着李祖诚灵巧有力的动作,李祖强和两位家丁心中不由自主地一愣,接二连三打了好几个尿颤。
就算脑壳被门夹了的人也能看得出来,李祖诚使出的是麻阳苗拳套路,动作既刚劲有力又敏捷多变。那手脚一看就是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给人一种无坚不摧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感觉。
在锦江流域西晃山下讨生活的麻阳苗族人民,不光要与出没于山涧丘陵荒山丛林里的虎豹豺狼等拼搏,还要时常防止官绅兵匪的骚扰。为保卫自己辛辛苦苦建好的家园,为了每天能勉强饱报肚子,麻阳苗族人民的祖先向动物学习,根据生活生产实践经验,创立了一套苗拳,总结出苗拳的精髓:脚踩“品”字打四门,进退走“之”如蛇行,纳气含胸两膝紧,立步要稳手要狠,伸缩自如立足地,专打要害惊鬼神。苗拳在搏斗之中脚踩“品”字,攻防随意,常常与变化之中巧妙取胜;进退之际脚走“之”字,蛇行龙游,变幻莫测。攻则使人防不胜防,退则让人难以近身。伸手即拳,立步成桩,拳快如风,脚疾似电。苗拳不出则已,一出则伤敌要害,往往出人意料,却在情理之中。
只听见“嘭!”地一声,李祖诚一招黄牯弹腿,闪电般地一脚踢在一家丁的胸部上,发出一声就像击打在回了潮的牛皮鼓上的巨大闷响,巨大的撞击力使得这家丁登时“咚咚咚”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五六尺远,幸好有堂屋的屋柱和壁板靠住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一招使出之后,在场的李祖强三人有点慌神了。
李祖诚更是一脸震惊,那家丁身体硬扎得让他很意外,胸膛居然能够和他的顷力一脚抗衡。要知道,没苦练过排打硬功,没有能够将内力运用到聚散自如的境地,是很难将这一腿的力量轻易化解的。而且,他还感觉到了脚掌处上一阵隐隐发疼。没想到,真没想到!混迹于走狗圈内的家丁功夫如此高强,只可惜走错了路,进错了门。不过,这有哪样了不起的?就算你力气大了又能怎么样?最终还不是依旧成为我的手下败将!想到这里,李祖诚不屑地撇撇嘴。
那家丁也惊愕于李祖诚强劲的力道和快如闪电的敏捷动作,自从真正修习内家拳以后,所逢敌手还算应付自如,但是现在……当即收起了轻视之心,刚才那一脚踢得他胸口发闷,肋骨仿佛要破裂一般,幸好在师傅的严格训练和指导下,练得将内里能够收放自如,否则这一脚踢在别人胸前,后果恐怕就真的不敢想象了。
另一家丁从李祖诚的这一招里就感觉到了其中蕴藏的无边杀机。气氛顿时变得格外地紧张起来。
面目冷峻的李祖强,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注视着李祖诚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还击。
时间在一对三的注视中一秒一秒地流失。当李祖强和李祖诚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的那瞬间,仿佛火石和火镰在空中相撞,击出一道道电光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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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李祖强的眼睛不晓得为哪样渐渐地眯了起来。就在他眼睛张开那一瞬间,刚才被击中前胸的那位家丁,终于耐不住寂寞发起了进攻,一招仙人摘桃,双直拳疾奔而来,速度如同奔马,风驰电掣,挟风裹雷,直取李祖诚乳房。
苗拳中的仙人摘桃初看好像是很笨拙的招式,其实里面蕴含恶毒的杀机。不明就里的人若是防左,冲来的则是左虚右实;防右,则是右虚左实。假若左右全防,那就正中对方奸计,因为紧接着仙人摘桃后面更毒的招数是撩阴踢。那家丁的这一招真的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诡异多变,难测难防。
李祖诚没有练就金钟罩铁布衫等护体硬气功,面对如此暗含恶毒的连环招数,依然心不慌脚不乱。只见他脚踩品字,静静地站在原地,听到家丁双拳夹带着“呼呼”的破空之声。近了!近了!李祖诚还是不动,尽管空气变得紧张而压抑……
速度快得只看到一团虚影,家丁的双直拳离胸前只有一尺来近,李祖诚凝神聚气,伸出右手食指中指成丫形,迎上前去,直取那家丁两颗眼珠子。
“双龙抢宝!”李祖强和另一家丁同时一声惊呼过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没呷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李祖强和另一家丁非常熟悉苗拳,他俩已经想象到了家丁眼珠子被戳破后倒在地上乱滚的惨状了。
李祖诚所使的竟然是毁人双目的苗拳中的双龙抢宝招式!
了了,不好!家丁感觉到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正向自己袭来。亏得那家丁也是十分地机敏,急切之中不慌不忙地一招铁板桥,躲过毁目之灾。李祖诚见家丁下路全开,踏上一步,使出关公脱袍,直攻家丁下身要害处。那家丁铁板桥过后紧接着连续几个后空翻,躲过李祖诚的奋力攻击,回到原处,也脚踩品字,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依旧岿然不动的李祖诚。
李祖诚以不变应万变,用苗拳绝招双龙抢宝打败家丁,看似轻松,其实这完全不是侥幸!
原来习练麻阳苗拳的李祖诚走一看三,早已料知家丁仙人摘桃暗含的下一招数,家丁在李祖诚面前卖弄苗拳,岂不是班门弄斧,关老爷面前耍大刀!
李祖强见在李祖诚家的堂屋里不能取胜,晓得凭功夫是无论如何也请不动李祖诚的。一对贼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几圈后说:“屋里太窄,不好施展拳脚,就不晓得你有没有胆量跟我到祠堂去,那里宽敞,我们再一决高下,分个输赢,定个胜负。”
“去就去,还怕你们?先走,随后就到!”李祖诚心想:手中没有金刚钻,也不会揽你这瓷器活。苗拳的特点就是不论地方大小,只要有立脚的地方,照样打得你哭爹喊爷!
李祖强带着两个家丁先到澎水垅李家祠堂去了。
李祖诚关上大门,往祠堂赶。
走到祠堂门口,却见祠堂大门虚掩着。
李祖诚敲了敲门,李祖强在里面说:“进!”
李祖诚也不细想,抬起腿就跨进去。哪晓得一进大门,顿觉全身失空,如腾云驾雾般地往上移动。及至身体停住不动,李祖诚已经被悬挂在祠堂大门上方的川枋上。
李祖强哈哈大笑:“小子,不是功夫蛮好嘛?怎么,秋千的味道好吗?是不是觉得很爽呀?哈哈哈……”
李祖诚朝李祖强使劲吐了一口唾沫说:“李祖强,癫狗日的,背后使阴招,连节断毛都算不上!”
“管他阴招阳招,能抓住你就是好招。我向来只看结果,不讲究过程和手段。”说完,命令家丁放下,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箩绳将李祖诚紧紧捆住。
被捆成粽粑一样的李祖诚在李家祠堂的大堂站定,李祖强在大堂前李姓先祖的牌位前面的太师椅上坐下后,吩咐两个家丁:“请保法!”
两家丁下去,一人拿来一个盛满清水的土碗,一人端来一撮箕碗渣滓李祖强的身旁。
李祖强瞪了两个家丁一眼说:“还杵在那做哪样呢,伺候这小子呀?真是木冬瓜(傻瓜)一个!先让他尝尝顶水碗的味道,再跪碗渣滓!”
“爹,我来!”转到屋里用草药包好了受伤的右手的李德凡,刚刚走到祠堂门口,听李祖强要对李祖诚动用保法,马上接话。因为心情激动,跛脚移动的频率加快了点,恰恰和癞狗舂碓一个模样。
只见李德凡左手拿起装满清水的土碗,放在李祖诚的头顶上,并交代两位家丁:“只要打落一滴水,就给我狠狠地抽他一餐鞭子,就是打死了也没关系。”
年轻气盛的李祖诚才不信那一套,头一偏,刚摆上的土碗“吧嗒”一声掉在地上被摔得稀烂,满碗清水四溅。气得李德凡从家丁手上夺过鞭子,在李祖诚的身上左三右四上七下八狠狠地抽了起来,边抽还边恶狠狠地说:“还狂不狂,狂不狂,嗯!”
李祖诚恶狠狠地瞪了李德凡一眼,“呸”地一声,吐了李德凡一脸的唾沫。
李德凡用手往下一抹,高高地举起鞭子,狠命地朝李祖诚抽打,直打得李祖诚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抽几下出出气就算了,莫把他一下打死。”李祖强招手制止。
“爹,还没打过瘾呢!为哪样不抽了?”李德凡不明白父亲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哪样药,因此停下鞭子问了起来。
“这个啊,你年轻人就不懂了。我们要捡猫娘的样,你看猫娘捉到老鼠以后并没有是一下就呷掉,而是让老鼠时时处在惊恐之中,等把老鼠玩够了,再一口吞掉也不迟。”李祖强制止并教唆李德凡。
“狗日的,你两爷(父亲)崽(儿子)好好地给老子记着,千万莫让老子活着。否则,要让你们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你认为进了这里,还有机会出去?”
“那也不一定,机会是人给的,不是你们这样的畜生所能左右得了。人害人,害不了。只有天害人才不长草。”
“先让你逞口舌之快,等会就晓得爷的猪肝不是那么好呷的了!”
“是吗?很想呷呷你的‘猪肝’,不,你那不是猪肝,而是狼心狗肺!哈哈哈……”
“你莫笑,等会要你哭起来没有眼泪水!放心,有你呷的。天害
人不长草?天是哪样?至少在澎水垅,我两爷崽就是天,就是法,就是判人生死的判官,就是索人性命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哈哈哈!你两个就像檐老鼠(蝙蝠),只能躲在黑暗角落搞鬼事!告诉你俩,老子哪样都怕,就是不怕鬼!老子就是打鬼的钟馗。”
“老子?小雀雀绒绒毛都没长出来敢自称老子,看来你真是黄狗娘掀门帘子,全凭那一张嘴!老子就不信今天治不了你。来呀,让他跪碗渣子!”听到命令,两位家丁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跑到李祖诚的背后,使劲地摁住李祖诚的双肩,想把他摁倒在地。哪晓得两人哪里有李祖诚的劲大?就像蚂蚁撼大树一样,一动也不动。
李祖强对两位家丁说:“他这使的是千斤闸的功夫,硬碰硬怎能摁的动他?使巧力,用脚尖踢他腿弯!”
两家丁一听,连忙伸出脚朝李祖诚膝盖正对着后面的腿弯处狠狠地一脚踢去,登时卸了李祖诚的千斤闸。同时一人摁着李祖诚的一只肩膀,使劲地往下压。双拳难敌四手,孤狗架不住群狼。更何况李祖诚还被棕绳紧紧地绑着,一点儿动弹不得。李祖诚挣扎一会,终因劲儿难以施展,无可奈何地双膝一弯,两只膝盖双双跪了下去,只听得撮箕(畚箕)里的碗渣子被压得“嘎嘎嘎”地直响,血水渗出,染红了撮箕里的烂碗片。
李祖诚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咬着牙骂李德凡:“麻脸跛子绝代子,你给老子好好记到!总有一天老子会和你算清账的!”
“哈哈哈……算账?还是想想能活到明天不?”
“就算活不到明天,老子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这狗日的!”
“变鬼?你这不过是叫花子讨嫁娘,香香口罢了!莫自己安慰自己了!来啊,给我往死里打!”
两家丁腾出手来,举着鞭子正要抽打李祖诚,忽然外面传来洪
钟般的一声大吼:“住手!”
两家丁听到喊声,赶紧放下鞭子,胆战心惊地站到一边,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李祖强。
紧接着又是几人跟着大喊:
“李祖强,在搞哪鬼?赶紧放人!”
“放人!”
“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不论青红皂白就乱天捆人,真是和尚打伞,无发(法)无天了!”
李祖诚转头向祠堂大门看去,原来是秀才爷带着院子几位老人,怒气冲冲地赶进了祠堂。
李祖强狂妄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张开笑着的嘴巴犹如中风一样合不拢来,恰似被稻草火烧过的死狗那样牙床裸露。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章老秀才闯堂救孙贼父子作茧缚己
柯荣,原名李云科,又名李荣科,笔名柯荣,男,年8月,苗族,中共党员。系湖南省麻阳苗族自县环境保护局退休干部,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麻阳苗族自治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年开始从事现代诗歌、古典诗词歌赋、散文及中短篇小说等纯文学创作。作品散见国内各大刊物及各大知名网站。著有长篇历史军事题材小说《五凤闹月城》《西晃山游击队》,穿越小说《渔鼓传奇》,现代农村题材长篇小说《宋家湾之恋》,其小说情节既富有传奇性,又融入了地方文化元素,体现了比较纯正的史诗性。
作者简介沅水文学编委、主编:周光辉(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沅水文学》创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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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水文学》宗旨
立足湘西沅陵,辐射沅水流域;传承楚湘文学,弘扬屈子精神。为作者服务、为读者服务,打造服务型编辑团体。扶持草根、不薄名家,网络志同道合的文学人才,打造大湘西人的文学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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