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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太日报特约记者刘莉莉
排爱衎的奶奶一生最爱走路,即使是去再远的地方,也不愿搭邻居的拖拉机。
在还没有锄头高时,爱衎就跟着奶奶下地干活了。爱衎扛着锄头蹦蹦跳跳,奶奶挎着草筐缓步前行,祖孙俩,就这样并排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奶奶告诉爱衎,地里的东西都有自己的命数,只要时间到了,就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命数到了,树上的野果掉在地上,奶奶捡起来,递给孙子。
“那是果子最自然的成熟。那种香味,很多人都不懂,”爱衎说。他们有着最明亮的眼睛爱衎的家,坐落在云南德宏自治州的景颇山寨。在这里,没有雾霾天和粗大的烟囱、排污管,有的只是青山、河流、稻田、甘蔗地和巨大的芭蕉叶。浓淡相宜的绿色,是山寨永恒的主题。
景颇男孩表演民族舞蹈。新华社记者姜铁英摄。在爱衎的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弟弟和他。他的爸爸,因为贩毒、长期吸毒被抓进了监狱。他的妈妈,再也忍受不了生活的贫困和丈夫的不争气,丢下爱衎兄弟远走他乡,如今有了新的家庭……
八年了,爱衎没见过父母一面。
聊起爱衎时,李旸和我正坐在中国传媒大学一间咖啡室里。我的师姐,四年前辞去工作,退掉房子,将所有的物品打包成37个大箱子,寄往云南景颇族自治州西山乡营盘村,并和荷兰丈夫乐安东一起投入全部积蓄和贷款,建造了“榕树根之家”,让山里娃有了一个寻找自我的全新乐园。
屋外,第一次来到北京游学的景颇孩子们,正为周末的晚会排演舞蹈,女孩们穿着艳丽的华服,胸前的银穗叮当作响,男孩们光着脊梁,手拿景颇汉子出门必带的砍刀……欢快不羁的笑声和叫喊声,冲击着我们的耳膜。景颇孩子展示画作。新华社记者吴壮摄。眼前的孩子们,黑黑瘦瘦,却有着世上最明亮的眼睛和灿烂的笑容。
看到我,小姑娘丽娟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芒,赶忙跑进屋,一头扎进她喜欢的莉莉姐怀里;初来乍到,少女木色还有些打蔫,但每次被人关切问候,总会报以一个羞涩的笑容;两位迈克尔·杰克逊舞王爱衎和志门,更是时刻戴着炫酷的“迈克尔帽”,美其名曰,就要这个“范儿”……
十岁的丽娟,总爱和我聊起她的“职业规划”,只是一会说要开化妆品店,一会说要当空姐。“姐姐,你知道吗,我爸爸在城里打工,我妈妈‘逃走’了,别人说她有了新男朋友,我好久没见过她了。”景颇小姑娘丽娟在作画。新华社记者吴壮摄。我愕然,弯下腰,抚摸她的小脸,抬起头时,正迎上李旸爱怜的目光。“看看我这18个孩子,有11个都失去了一方父母或是双亲,街舞队的十个男孩,7个孩子的爸爸都因为毒品被抓走了,”李旸说。
在中国56个民族中,景颇族的吸毒人口比例是最高的。而云南的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正是整个中国的吸毒重灾区。地处中缅边境,是景颇族的不幸。缅甸,这个世界主要毒品产地之一,拥有着众多用贩毒养军火的犯罪集团。在他们将毒品带入中国境内的罪恶旅途中,德宏是必经之地。毒贩们走小路,钻山沟,躲避追查,顺便沿途贩卖,毒害淳朴本分的景颇乡亲。地处中缅边境,是景颇族的不幸。
毒品的阴霾,包裹着孩子们稚嫩的心灵。李旸告诉我,就像我们小时候玩过家家一样,景颇孩子也玩,不过他们玩的是警察抓毒贩,“警察会说,‘你这个抽鸦片的给我蹲下’,然后把‘毒贩’的手绑起来,头上套一个黑塑料袋,‘抓走了’。”
在景颇村寨,这样的“剧码”,每天都在上演。路,修到村口,人的心,飘到远方白发苍苍的景颇老人,是这片土地上的智者。一位老奶奶,边做着绣活边说,那些吸毒的人是被恶鬼夺了魂。
而在李旸看来,魂,即是自我,失去了自我,便没有了判断力,丧失了生活的方向。
曾经,景颇人住在桃花源般的山顶老寨子里,狩猎、歌唱、跳舞……大山带给他们最大的恩赐,就是平静知足地活着。
上世纪50年代,景颇族成为了“直过民族”,即直接从原始社会形态过渡到了社会主义形态。他们离开了居住多年的山顶老寨子,搬到山脚下,学习农耕。
再后来,路,修到了村口,人们的心,也飘到了远方。
突如其来的现代化,将景颇人带上了一辆飞速的列车,从不停靠,也无人知晓驶向何方,往昔平凡简单的生活已经渐行渐远。江边的沙厂,成了村子里仅有的工业,挖沙形成了很多深坑,孩子们大多不被允许来划水了。
而山上的大坑,是景颇人心中难以愈合的伤疤。坚守信仰的老人,终究没能阻止受金钱诱惑的年轻人,看着他们将大榕树挖走。“榕树上有天神,也有鬼,榕树是不可以砍的,”老人们喃喃自语。榕树根创始人安乐东。从九十年代初扎根山寨研究载瓦语,到如今从事儿童教育,老外乐安东见证了景颇人点点滴滴的变化。“桥,有两方面的作用,一方面是好的,互相交流的机会多了,另一方面,不好的东西,也渗入进来了,现在景颇族的文化正在消失,父母们常说起的故事,小孩子们已经听不懂了,”他说。
外界的富足和自身的贫穷,让骄傲、敏感的景颇族人感受到了极大的心理落差。年轻人们幻想着偶像剧中的城市生活,盲目跑去城里打工,却在现实中遭遇挫折,终于在某个醉酒的夜晚,接过同伴递来的毒品。
唯有老人们,依然淡定。一位景颇老村长,家里条件相对富裕,但坚持不买电视机。他的理由是,有了电视,家人整天晚上都会盯着那个“匣子”看,怎么还会在一起烤火、喝酒、聊天,眼望着彼此呢?“这个民族值得帮”直至今日,李旸还记得第一次跳目瑙纵歌的情景。目瑙纵歌是景颇人最隆重的宗教仪式。资料图片。目瑙纵歌,景颇人最隆重的宗教仪式,意为“上万人一起跳舞”。古时候,景颇人跳目瑙,是为了征战、祈雨、求丰收,如今的目瑙,在每年正月十五前后举行,是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
那一天,景颇人盛装出门,聚集在广场上,在德高望重、头戴孔雀翎的神职人员瑙双和瑙巴的带领下,踏着凝重而神秘的鼓点,和着男女歌手的即兴演唱,翩翩起舞。
身处目瑙队伍中,你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感动,那是在万人齐跳的集体舞中产生的强烈归属感,也是目瑙鼓点与激动心跳形成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共鸣。
总之,在目瑙纵歌中,男人忘记了生活的困苦,女人忘记了吸毒的丈夫,孩子们忘记了自己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父母的事实。
景颇人常说,女孩子能撑起天。在李旸看来,景颇女人是真正的女汉子,这不仅是因为勤劳肯干,也因为不论生活多么艰难困苦,她们都能报以一个灿烂的微笑。有的妇女,丈夫、公公、儿子都吸毒,她还依然能养活这个家,在节日的时候,擦干眼泪,穿上美丽的景颇盛装,出去喝酒和跳舞。景颇青年表演舞蹈。新华社记者吴壮摄。李旸说,景颇人以热情著称,一个外乡人,在没有本地人的陪同下走村串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因为乡亲们会争着留他吃饭和住宿,而且,即使是家徒四壁,主人也会拿出全部的腊肉。
“景颇人觉得,你来我家是看得起我,你吃得多,吃得香,说明你认可我的食材和厨艺,说明你爱这个地方,我就很高兴,”李旸说。
景颇少年的潇洒和仗义,是我亲眼所见。景颇小姑娘木苗有个心爱的手机,她有多宝贝这部手机呢,来北京带着,走在街上也要拿在手里,结果手一滑,手机顺着缝隙掉落到路边的地沟里。
木苗见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看就要哭出来。正当大家说着“破财免灾”安慰她时,17岁的大哥哥穆干卷一声不响地搬开地沟的石头盖子,将手伸进了浑浊的泥水之中,左掏右摸,竟然把手机捞了出来……在大家的欢呼声中,木苗小姑娘露出了笑容。我记起李旸给我讲过,一年春天,甘蔗地着火,几个景颇少年淡定地将甘蔗叶绑在一起,挥舞着扑火。李旸说,她在劈劈啪啪的扑火声中,感受到了正直、勇敢的景颇魂。
李旸说,这样的民族值得去帮。山外青山专栏享受阅读作者简介:刘莉莉,80后北京女孩,跟所有北京人一样,心里装着地球。父母都是外交官,自小跟着大人走世界、看天下。从外交学院毕业后进入新华社,从事的是国际新闻报导,用另一种方式来关联天下。
转眼“入行”已是第九个年头,自认为未虚掷光阴,忠实地履行着新闻记录者、历史见证者和故事倾听者的职责。2010年9月作为记者被派往墨西哥新华社拉美总分社,踏上了《百年孤独》作者玛尔克斯笔下那片古老而神奇的大陆。
在拉美工作和生活期间,有机会到15个国家采访、游历,深深爱上了这片土地,曾在二十国集团(G20)峰会、联合气候大会等国际会议和高端访谈中采访总统,也曾在毒枭出没的墨西哥城贫民窟与当地居民话家常,曾坐在地板上与环保主义者谈天说地,也曾到当地华侨家中做客,体味海外游子的冷暖……
丰富的采访经历使她积累了大量的写作素材。驻外两年,除了完成日常报道外,还为《环球》、《国际先驱导报》、《参考消息》、《经济参考报》等报刊撰写了十几万字的文稿,将一个多姿多彩的拉美展现在读者面前。
2012年底结束任期回国,但心里依然眷恋着拉美的山山水水,工作之余,也为报刊撰写特稿和专栏,并为央广“中国之声”担任特约评论员。如今在《亚太日报》开设专栏《山外青山》,希望利用这个新媒体聚合平台传递拉美及其他区域的文化讯息,讲述那些值得称道的历史和传奇,用自己的感悟,与读者构建心灵的共鸣。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