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树

文/王美霞昨天傍晚走在沿河开放式的公园里，路两旁有开的正艳的假龙头花，大片的海棠树果实累累，红色的五角枫红似火焰，银杏树扇形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摆，不远处水塘里大片盛开的荷花已并拢，走到一座石桥旁，一颗枣树映入眼帘，树干有碗口粗，树冠不大，结了数量不多枣，在这名树繁多的公园里，它其貌不扬。但看到它后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在它跟前站立良久，不由得想起我老家院子中的枣树，它结的枣形状似蚕茧，即甜又脆，香甜可口。秋天，走进我家青砖黑瓦的大门，迎面是，青砖底座黑瓦盖顶，白色的影壁墙。墙前有一架葡萄，一串串珍珠似的葡萄挂满了架，墙后有棵石榴树，满树的石榴好似挂满了红灯笼。四面有房子，是个很规整的四合院，院子中间有一棵一人围抱不过来的枣树。树干高大挺拔，黑褐色的树皮似干枯的泥湾，满是裂纹而卷起，高高的树冠就似炸开的礼花遮满了整个院子，满树一串串像金钱树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亮光，满树的红枣看似挂满了红宝石。听父亲说：从他记事起院子里就有这棵枣树了，不过那是它青春年少之时。枣树有保守谦让的性格，春天来临它慢慢的醒来，一点儿也不忙于抽枝发芽，不去与杨柳争春，而是先慵懒的睁开眼睛，悄悄地窥探春天的信息，它还要继续给枝叶储存能量呢。不经意间枣树发芽了，浅绿色的嫩芽布满枝头，清新光亮。待到田间小麦发黄时，枣树的每条枝叶上布满了大黄米似的花蕾，它们整齐的排在两行叶子中间，尽情享受着母亲的呵护，阳光也好不吝啬的照抚它们，几天后在阳光沐浴下的花蕾就全开花了。枣花的花瓣小小的很厚实，看似小星星，它不像桃梨那般灿烂招摇、没有牡丹那样雍容富贵、也不像玫瑰那样靓丽浪漫，它嫩黄中融进些许淡绿，满树就像披上了镂空的金纱。几天后，它便透出沁人心脾的香甜，引来了成群结队的蜜蜂在枣树枝头盘旋，它们不辞劳苦，正在为人们酿造清纯香甜带枣花香的蜂蜜呢。某天早晨院子的地上落满了带着香甜的花瓣，啊，这是小枣按耐不住寂寞，要长身体了吗？十天半个月后，枣花落尽，一排排小枣露出了绿绿的脑袋，它们摇头晃脑日夜不停的向母亲要吃要喝，母亲要给数不清的孩子输送营养，哪能及时满足各个孩子的要求。有的小枣就使性子摔到地上了，蔫蔫的躺在那里，好似蚕蛹，它们再也回不到母亲的怀抱了。树上的枣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你追我赶像比赛似的快速生长。盛夏的一天，院子的地上有些似蚕沙的颗粒，枣树招虫子了吗？发现是一种名叫洋辣子的害虫（我老家叫：杀巴架子）布满了枣树，这种虫子的个头，有一般毛毛虫身长的一半，但比毛毛虫粗些，它长相虽算不上凶神恶煞，但人见人怕。它身上长满了一撮撮毛刺，毛刺的上端是肉眼不容易看到，无数黑色细细的毒刺。不管你是做官还是为民，一旦触碰到它，或碰到它爬过的地方（它所到之处就留有毒刺，而且没有准确的失效时间），皮肤立刻红肿起来，奇痒无比，一抓疼痛钻心，为了减轻痛痒什么方法也用，肥皂、油、盐、酱、醋，涂抹的皮肤上五颜六色，但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只能让时间慢慢消除它的毒性。它是一种破坏力很强的害虫，它们的攻击目标主要是枣树，幼虫一旦出现，生长快而食量大，迅速蚕食树叶，树叶被吃光了，枣就会脱落。想一网打尽这种让人恨得牙根痒的害虫，树冠大切高非常困难。那时没有高压喷雾器等工具，只能用土办法，在地上堆起一堆堆碎柴火，点着后把火苗碾灭，只冒烟呕，浓烈的烟雾徐徐上升到各方位枝叶的周围，洋辣子被烟雾呛熏后，它们会陆续的从树上掉下来，但它们并没有死，要立刻用事先准备好的纸盒跟树枝做的筷子，一个个捡到纸盒里，捡完后连同用过的捡拾工具都要烧掉。这也不免有漏网之鱼，它们会在生命最后时刻，爬到地上找僻静的地方藏起来，做成似巧克力豆样椭圆形的硬茧壳，待来年进行下一个轮回。中秋前后枣也有绿变红，满树像挂满了红色的蚕茧，熟透的枣跑到地上来报信，打枣（收枣）的时候到了。打枣的场面称得上是盛况，要选一天家里人多天气晴好的日子，大家聚到一起，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要推荐一位身强力壮，且老练的人上树，他爬到树上，找能撑重树枝站稳，下面的人递给他一根长长的木杆，他站或坐稳后，两手抓紧木杆，喊一声:开打了。下面的人赶紧躲开，他用尽全力，哪里有枣打哪里，这时像密集的冰雹连枣带叶分分落下，砸到头上、身上很疼，但不会砸破。这时院子里沸腾了，欢声笑语连成一片。打枣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串门的路过的只要在场，可敞开了吃。孩子们也加入到拾枣队伍中，用自己的衣襟兜着枣边吃边跑，刚离开树枝脆甜可口的枣谁能放过。拾枣的人手忙嘴更忙，又要吃枣又要叙家长，拾了个篮满筐满。枣打完了树上的人下来，已是精疲力尽，不亚于跑了场马拉松比赛。晒枣要放在用高粱杆做成的箔上，晒的快切干净，水灵灵的枣要晒干，也要二十天左右，期间谁从枣边走谁就抓着吃，枣晒干后也剩的不多了，把干枣放到篮子或布袋子里，藏到小孩子找不到的地方，必须之时才拿出来。在那物质匮乏得年代，亲朋好友带孩子来串门，没有像现在品种繁多的水果给孩子吃，给孩子捧出两捧枣，孩子两眼放光如获珍宝。谁家儿女结婚家里没有枣的就互相借着用，也不用还，用红线把枣、花生、栗子穿成一串，缝到新被褥的四个角上，寓意：早生贵子。过年家家户户要用枣蒸年糕，心愿：我们的生活年年提高切带着甜蜜。多年前的一天我回到老家的四合院中，与院中的枣树重逢，它不再枝繁叶茂，树皮也已脱落了许多，老态容钟的立在那里，看不到从前它那心高气傲的样子了。从看到它的那一刻，好想大哭一场宣泄心中的悲情。细细想来它的一生，是在这个四合院里，夜晚，四面房子里灯火通明、白天，满院子的欢声笑语、孩子们的追逐打闹中度过的。当下房子的主人都已陆续搬到了各自的新家，没有了往日的喧闹，人去房空。它不适应这样的安静与孤独，它日日伤感，像人一样没有了目标、没有了奔头，逐日渐衰，心如死灰，直至枝衰叶落。不过给我童年带来无尽欢乐，馈赠给我最珍贵吃食的枣树，在我心中的童年记忆是永远抹不去的。作者简介：王美霞，山东淄博人，汉族，已退休，喜欢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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