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大胤帝都集市,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繁华气象。
有一骑从远处奔来,马上少年身着锦袍,眉宇飞扬,不住甩着马鞭,向城门处奔去,溅起阵阵尘土,惊得行人纷纷避让。
有商贩怒道:“何人如此嚣张?敢在闹市纵马!”
“宁国侯府沈小公子,平阳长公主的眼珠子,可不是我等平头百姓。”旁边人慢悠悠道。
先前那人连忙缩头,住了声不敢再议论。
大胤谁不知道,长乐帝少年丧母,与唯一的姐姐相依为命,称帝后更是敬重她,连带对她的儿子也疼爱有加。
是以沈之野在大胤自是无人敢惹。
不过他也并非有意纵马,长乐帝日前在骊山狩猎,昨日突然去旨让沈之野随侍,他昨夜喝多了酒,误了时辰,若不能在午前赶到骊山,只怕会被皇帝舅舅在国子监关上一年。
沈之野自在惯了,哪里受得了国子监诸多规矩,手下马鞭打得越发急。
行到义宁坊时,街旁小巷突然扑出一个灰扑扑人影,沈之野一惊,连忙拉紧缰绳。
汗血宝马不愧为万中无一的良驹,在半空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后,竟生生停住了。
沈之野松了口气,而后跳下马大怒:“不要命了!乱跑什么!要不是少爷我骑术精湛,你现在就是一滩肉泥了!”
地上人穿着灰扑扑的短衣,趴着不动。
沈之野见状,嗤道:“吓傻了?算了......没空跟你一般见识。”
说完作势要上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直愣愣的声音。
“赔我烧饼。”
沈之野一顿,转头去看,那人已经站了起来,听声音竟是个姑娘。
一双漆黑眼珠盯着沈之野。
沈之野愣了愣,他活了小半辈子,没见过这么埋汰的姑娘。
她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头发粘成绺状几乎要遮住眼睛,脸上也黑乎乎的。
若不是声音清脆爽利,沈之野也辨不出她。
而且她在说什么,什么烧饼?
沈之野低头看去,一块稀碎的玩意摊在路上,想必是方才停马踏碎的。
“赔我烧饼。”
姑娘又说了一遍,伸出右手,手心向上对着沈之野。
沈之野差点气乐了:“是你突然闯出来,惊了我的马,你的烧饼关我什么事?”
那姑娘冷冷道:“帝都城内本就不许纵马。”
沈之野一噎,没话说了,半晌,才恼羞成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宁......沈家的少爷!”
钟辛伸出的那只手慢慢放了下来,握成拳垂在身侧,眼皮压着没什么表情。
沈之野以为她屈服了,自以为找回了面子,得意地哼了一声,手伸进怀里想掏片金叶子给这丫头。
既然她这么识时务,沈少爷觉得不应该和一个女人斤斤计较。
手还在怀里,沈之野脸上突然挨了一拳,跌坐在地。
钟辛甩甩手,面无表情地盯着沈之野,忍他很久了。
昨夜弟弟发了高热,梦中嘟囔着要吃烧饼,娘急得直掉泪,家里的钱都给爹爹败光了,哪里有钱买烧饼?
钟辛今天一早出去做零工,好不容易赚了几个铜板,赶忙买了烧饼想带回家给弟弟吃。
谁知刚出巷子,奔马把她的饼惊掉在地,踩得稀巴烂,而且这人貌似还不愿意赔她铜板。
钟辛向来是个莽的,反正瞧着附近无人,把人先揍了再说。
沈之野坐在地上懵了,脸颊和臀部的剧痛提醒他,他确确实实是被人打了。
从小到大,连他爹都不曾打过他。
被人骑在身上揍了几拳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我可是......”
“是什么?少爷?”
钟辛拳头停也不停:“姑奶奶我打得就是少爷!”
沈之野不是不想还手,只是他从小习武走的是名门正派,哪里干得过野路子。
而且这死丫头的力气出奇的大,完全挣不开。
钟辛骑在沈之野身上拳打脚踢,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后,又把他全身上下摸了个遍,摸出一袋金叶子。
钟辛上下掂掂袋子,啧了一声,道:“你怎么连铜板都没有?”
沈之野:“......”
铜板是什么?没见过。
但金叶子比铜板值钱,沈之野还是知道的,他觉得这姑娘脑子有点问题。
钟辛拿出一片金叶子,随手捡了块石头,把它砸的四分五裂,拈起一块最小的朝沈之野晃晃。
“你踩了我的饼,这是赔偿。”
她拍拍手上的灰尘起身,道:“你我两清!”
“两清?”
沈之野踉跄着爬起来,冷冷一笑。
“你给我等着,我逮到你,让你在少爷面前跪地求饶!”
钟辛早已跑远了,听得他的威胁,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你逮到我再说吧,小少爷。”
2
钟辛不觉得那个嚣张跋扈的少爷能逮到她,因为他们一家就要离开帝都了。
家中没有银两,都城花费又高,一家人实在活不下去,爹爹决定迁回老家,可是路费怎么办呢?
钟辛不知道,她力气大,就算每天都去码头扛东西赚钱,也赚不够全家的路费。
爹爹却有办法,有一天爹爹领着一个婆婆到家里,让钟辛跟着她走。
钟辛问去哪?
爹爹说车马载不下这么多人,让她先跟着婆婆住,待将娘亲弟弟送到后,就回来接她。
钟辛点点头,跟着婆婆走了,有点没心没肺。
婆婆姓马,钟辛在她家的日子不好过,她家大小二十多个孩子,钟辛吃不饱穿不暖,虽说和在家的时候也没啥两样,可是在爹娘身边到底是不同的。
就这么挨了一阵子,有一天马婆婆说有大户人家来挑人了,都机灵点,若是被挑走,就能过上好日子。
钟辛不知道什么样的日子算好日子,但她不喜欢马婆婆这里的日子。
人来的时候,钟辛站得笔直,被一眼相中。
她就这么到了宁国侯府。
见到那个说逮着她让她跪地求饶的小少爷时,钟辛差点没认出来他。
沈之野坐在轮椅上,脸色青白如鬼,骨瘦如柴。
后来钟辛才知道,在她被关在马婆婆家不见天日的时候,侯府小公子摔断了腿,成了残废。
人人都说可惜,沈世子何等绝艳人物,文成武功,样样拔尖,本是封侯拜相的人物,却落得如此下场。
沈之野靠着轮椅,眸子幽幽如两簇鬼火,盯着湖面出神。
管家领着女孩们行礼,小心地放轻呼吸,生怕哪里又惹了这位祖宗不痛快。
“少爷,府里新进了些人,老爷特地让先领过来给您看看,有合眼的就留下伺候。”
管家赔着笑,沈之野却像没听见一样,动都没动一下。
早就入了冬,寒风尽往人领口钻,管家和女孩们冻得发抖,沈之野却盖着狐裘自顾自地出神。
“阿嚏——”
有人受不住冻,打了个喷嚏,口水鼻涕喷得老远,溅到了世子衣服上。
管家脸色大变,转头就是一巴掌。
“没规矩的东西,还不跪下给少爷请罪!”
钟辛被扇得头晕,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沈之野面前。
沈之野慢慢转过来,正对上钟辛的漆黑眼珠,莫名地,他觉得有些熟悉。
钟辛如今收拾得白白净净,头发乖乖盘了两个小髻,脸上还涂了胭脂。
她觉得小少爷应该认不出她,便抿着嘴没作声。
谁知沈之野突然出手捏住她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左右看了看,眸中泛起一丝活气。
“野丫头,我还没去逮你,怎么自己跑到我手里了?”
钟辛一惊,她虽憨,可也知道这小子眼下不太对劲,落在他手里可讨不了好。
钟辛正在想如何应答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润声音。
“二弟,何必和下人过不去?”
一段洁白衣袖映入钟辛眼角,有一男子行到沈之野面前,正是沈之野的大哥,宁国侯府大公子—沈钰。
沈之野目光陡然锐利,放开钟辛,盯着来人,舌尖吐出一个字:“滚。”
沈钰温和地笑笑,道:“二弟脾气暴躁不少。”
钟辛默默跪着,不防一双手把她拉了起来。
沈钰温柔地将她的头发挽到耳后,道:“哪来的丫头,倒是甚合我意,以后跟在我身边伺候笔墨吧。”
管家紧张地擦汗,嗫嚅道:“大公子......”
两位公子都不是他开罪得起的,他们虽不是一母所生,但在沈之野出事之前,关系亲密,与亲兄弟别无二般,现在却一见面就剑拔弩张。
小公子对这丫头有兴趣,大公子就偏偏要和他抢人。
3
沈之野突然笑起来,一把将钟辛拉到怀里,扣住她的腰。
“大哥既然这么喜欢这丫头,我也不是不能割爱。”
他笑得和煦:“不如让她自己选吧。”
沈钰温和一笑:“如此也好。”
他垂眼掩住眸中嘲讽,如今你一个残废,还想和我争吗?
沈之野将头埋到钟辛耳边,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不想死就选我。”
钟辛不识字,却听说书先生讲过三国,先生曾说,乱世之中,最忌首鼠两端,没什么本事的人想要活下去,就该挑一条最粗的大腿抱上。
饶是以钟辛的孤陋寡闻,也知道当今圣上亲姐姐的儿子腿比较粗。
何况,她还有把柄捏在沈之野手里呢,殴打宁国侯世子该当何罪?
钟辛不太想知道。
所以她毫不犹豫道:“我想跟着小少爷。”
沈钰唇角一僵,随即笑得更深,向沈之野拱手:“恭喜二弟了。”
他说完便走,沈之野盯着他的背影,凑到钟辛耳边道:“你不是力气大吗?替我教训教训他。”
想了想,又道:“你帮我,天天有烧饼吃。”
钟辛一听这话,摸摸空空的肚子,一时恶向胆边生,转头眼神凶狠地盯住沈钰。
当天宁国侯府大公子沈钰被人扔下湖,冻得大病一场。
沈之野看着沈钰在湖里扑腾,笑得十分开怀,连带着看钟辛都顺眼不少,没赏她烧饼,倒是赏了她不少酱肘子。
钟辛何曾吃过这等“珍羞”,倒挂在树上啃得起劲,瞅着窗里躺在塌上睡觉的沈之野,暗暗佩服自己慧眼如炬,抱对了腿。
门外突然传来纷沓脚步声,门嘭地被推开,一位中年男子大步走进来。
钟辛蹭地一下缩回树冠,大腿他爹来了。
“逆子!逆子!你还睡得着!”
沈侯爷的咆哮震飞了鸟儿,沈之野慢悠悠地睁开眼,揉揉耳朵。
“你大哥被你的人推下水,眼下发了高热,你今天必须说清楚,到底为什么要对血亲下此毒手!”
听到“你的人”,钟辛紧紧抱住树枝,希望沈之野别把她推出去顶缸。
“血亲?毒手?”
沈之野咀嚼着这两个词,冷冷一笑:“怎么,他给你告状了?”
“钰儿什么都没说!他还为你求情,你,你......”
沈侯爷长叹一声:“他是你亲大哥,亲兄弟之间有什么事不能摊开了说?”
什么都没说?
是了,他什么都不需要说,府里自会有人告诉爹爹发生了何事?他为何要做恶人?
他可是宁国侯府无可挑剔的大公子。
沈之野突然觉得累了,转头看着窗外那棵茂密大树。
“不为什么,我看不起他,所以要欺负他。”
沈侯爷有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出身平凡,生下沈钰不久后就撒手而去,第二任妻子就是平阳长公主,所以沈之野与沈钰虽同为侯府公子,身份却大不相同。
沈之野一出生就是世子,有亲娘照拂,有圣上疼爱,千娇万宠着长大,沈钰却只是侯府公子而已。
沈侯气极,却不敢太过教训失了双腿的儿子,只能道:“那个丫鬟呢?把她交出来,我必须给钰儿一个交代。”
沈之野一笑。
“您也说了是我的人,那我就更不可能把我的人交出去。”
沈侯爷被沈之野气得老脸涨红,半晌,拂袖而去。
钟辛敬沈之野是条汉子,他的侯爷爹跟他孙子似的。
房里静了下来,沈之野像又睡着了,钟辛从树上跳下来,悄悄走到窗边。
“你是不是也觉得沈钰无辜?”
沈之野突然开口,吓了钟辛一跳,她连忙摇头,又想起他闭着眼,就道:“不觉得。”
沈之野勾唇笑笑:“骊山围猎,我的马被他动了手脚,摔下了山崖。
“我紧紧抓着崖边的树枝,希望有人来救我,等了好久,我的好大哥骑马过来,我大声叫他,想让他拉我上去。
“可是他笑着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他不会救我的,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然后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
“后来我体力不支,掉下山崖,摔断了腿。
“他肯定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
沈之野睁开眼,目光盯着虚空处,像在对钟辛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这些话对着父亲难以启齿,对着野丫头却能轻松说出来,沈之野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野丫头太傻了,也可能是因为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太久。
久到麻木溃烂,痛得鲜血淋漓。
4
钟辛他爹说过,一个人告诉你他的伤心事,就像一只狗向你露出了肚皮,虽然沈之野一点也不像狗,可是他现在垂着眼睛,淡淡说着他的伤心事,瞧着有点可怜。
钟辛突然想到他策马奔在长安街上那天,那么嚣张意气,现在却被困在一个小小轮椅上。
一个人若是觉得别人比他惨,就不会觉得自己惨了。
钟辛决定安慰沈之野,舔舔嘴唇道:“我爹带着弟弟回了家乡,他说很快就回来接我,让我等他。
“我等了很久,他也不来,马婆婆说我爹把我卖给她了,我不信,和我住一起的小孩也说我爹不要我了,我就和他们打架。
“我把他们都打趴在地上,没人敢再说我爹不要我了,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回来接我。
钟辛吸吸鼻子。
她天生没心没肝,力大无穷,从来没掉过眼泪,是个顶大的傻子。
从小只有爹爹不嫌弃她,如今唯一不嫌弃她的人好像也不要她了,她多少有点难过。
一只手落在钟辛头上,把她头发用力揉成一团。
沈之野一只手艰难地撑在窗边,另一只手放在她脑袋上。
钟辛眨眨眼,继续道:“小少爷,你哥不喜欢你,你还有侯爷爹爹,公主娘亲,谁也不敢欺负你。
“他们都对你好啊,而且你还有那么多吃不完的烧饼和酱肘子......”
“你以后跟着我,想吃什么吃什么。”
“真的吗?那我现在还想再吃一个酱肘子,我又有点饿了。”
沈之野:“......”
钟辛摸了摸肚子,期待地看着他。
钟辛留在了沈之野身边。
世子身边多了个能吃力气又大的丫头,她谁的话也不听,只听沈之野的。
沈之野越发嚣张跋扈,钟辛就像他的手脚,替他做他做不到的事。
沈钰和沈之野之间也越来越剑拔弩张,兄弟不和渐渐闹到了明面上。
沈侯爷看钟辛很不顺眼,但沈之野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反而越来越像从前,他便也不再说什么,反而长公主觉得总那么闹着不像样子,便想为沈之野说一门亲。
沈之野立刻让钟辛推他去长公主那里,长公主正在后花园喝茶,沈钰陪坐在下首。
瞧他来了,沈钰笑盈盈地看着他,叫了一声二弟,沈之野没搭理。
长公主不轻不重地把杯子放下,看沈之野一眼,轻声道:“没规矩。”
作为沈钰的继母,长公主待沈钰不错,虽然不至于视如己出,但总归不想落下苛待的名声。
沈之野微微一晒,没说话。
长公主淡淡道:“你这性子是该收一收了。我给你寻亲事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母亲,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何必再连累别人。”
沈之野很平静,反惹得长公主红了眼。
“那又如何?你是我的儿子,以后是要继承侯府的,什么样的女子配不起?”
沈钰端起茶杯,不动声色地缀了一口。
沈之野皱眉,长公主却又道:“你大哥都向我讨要妾室了,你还有什么借口不成婚?”
“讨要妾室?”
沈之野骤然抬头,缓缓转头盯住沈钰:“你想要谁?”
“自然是钟辛那丫头。”
沈钰微微一笑,“为兄甚是心悦她,贸然向母亲讨要,二弟不会不肯割爱吧?”
沈之野心头火起,紧紧抓住扶手,指尖泛白。
长公主看着儿子,当然明白他不愿意,只是沈钰先开了口,她与这继子到底隔了一层,不太好直接驳他,且沈家规矩,成婚前不许纳妾室通房。
沈钰已有妻室,向她讨要妾室理所应当,沈之野却还未成婚,长公主不能直接逆了规矩帮自己儿子。
沈之野自然明白其中曲折,他低着头,眼中划过一抹疯狂之色,半晌,他深吸一口气,抬头道:“母亲,我与钟辛已有夫妻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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