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建筑装饰,以轻便灵巧、构图优美、雕刻精致、吉祥富丽为特色,集中了民间雕刻艺术的精华。其内容丰富、方式多样,如梁架、裙板、门窗(楼)、栏杆、挂落、纱桶、罩、铺地等,在木雕、砖雕、石雕、金雕等方面均有出色的成就。大体而言,室内以木雕为主,室外以砖雕为要,石雕、金雕则内外兼具。
1.引言建筑装饰是对建筑自身的一种美化,其造型能使观者油然而生巨大的精神力量,唤起审美情感,慰籍心灵,传递文化。因之,人们往往不遗余力、穷极工巧。建筑装饰之内容多采用人们喜闻乐见的吉祥图案,主题鲜明、寓意隽永,寄寓祈福迎祥的美好愿望。
江南水乡建筑装饰,以轻便灵巧、构图优美、雕刻精致、吉祥富丽为特色,集中了民间雕刻艺术的精华。其内容丰富、方式多样,如梁架、裙板、门窗(楼)、栏杆、挂落、纱桶、罩、铺地等,在木雕、砖雕、石雕、金雕等方面均有出色的成就。大体而言,室内以木雕为主,室外以砖雕为要,石雕、金雕则内外兼具。
其中,梁架装饰属于大木作装饰的范畴,又分为木结构装饰(多为雕或塑)与木结构表面装饰(多用彩画)等。2.木结构装饰——雕或塑的构架不少江南水乡建筑采用彻上露明造(即不用天花)的构架方法,因此大木结构装饰是江南水乡建筑装饰文化的重要方面。
明代及之前的江南水乡古建筑之金柱多为圆料,两端有收分,柱子轮廓优美,略呈梭形,如苏州轩辕宫、文庙、虎丘二山门,宁波保国寺大殿等。明代以降,多柱头有卷杀,上施栌斗、丁头等(当然,清代梭柱也有,如南京甘熙故居之友恭堂)。
江南水乡厅堂类古建筑,往往饰有纱帽式的棹木,称为“纱(官)帽厅”。正间多用抬梁、扁作(图1),梁背呈弓形,月梁造。明代及之前,梁面多素面无纹,仅两端饰“斜项”。抬梁与山架梁之间,明代少用矮柱,垫以斗、荷叶墩,清代多用矮柱支承。山架梁上施斗、替木,以承脊檩(俗称正梁),其间嵌以“山雾云”,明代及以前“山雾云”形制简洁,清代以降多于与“抱梁云”一起,形成脊檩两端优美的装饰造型。厅堂类古建次、稍间,多采用穿斗做法。
清代建筑梁面纹饰逐渐增多。如太湖东山“亲德堂”,其大承重(即宋《营造法式》四椽,清《工程做法》之五架梁,《园冶》中的大驼梁[1])、双步梁、荷包梁、轩梁、梁垫等大木构件,以及夹堂板、挂落、窗棂、隔扇等小木作构件之上,无不施以木雕刻花。其中,不少雕刻有各种吉祥图案,如“福禄寿”三星,“凤穿牡丹”、“暗八仙”以及各样的历史故事等(表1)。其他地域皆然,例如江西婺源或在二方连续纹样的海浪上,蝙蝠一字排开,寓意“福如东海”等[2]。
苏州东山雕花楼“亲德堂”大承重及轩梁之上,雕刻着全套的“西厢记”故事,人物栩栩如生[3](彩插图1-4)。嘉荫堂房顶梁栋、上海陈桂春宅、东山雕花楼等,刻画了《三国演义》的有关情节[4]。小木作亦然,如同里崇本堂门窗隔扇小木作上,也雕刻一套完整的《西厢记》。大、小木作,各具特色又浑然一体。
或采用木雕文字。除古代格言、警句外,另有长形喜字、长形寿字、方形福字、圆形禧字、圆形万字、圆形福字等,行草隶篆各体书法齐全,刻字笔划挺秀,或浑融飘逸,或深厚安祥,或峻利沉着,或古朴典雅,一笔一划,富于文化韵味。
有趣的是,江南水乡农村流行着认寄父母的习俗,新生儿父母带着孩子到寄爷、寄娘家送彩色花布缝制的六角形布袋一一“香袋”,内装孩子的生辰八字条,一枚铜钱,一束万年青叶子,和安息香等物品,悬挂在堂屋木梁上,以示寄名与此,直至婚前方“拔袋”取回。如此,从悬挂香袋的数量可知孩子的多少,甚者多至十几个,这可谓一种民俗装饰[5],反映了浓郁的地缘亲情。3.木结构表面装饰——“苏式彩画”
江南水乡古建筑除木结构本身具有一定的雕饰外,其表面或绘饰彩画。目前,尚有不少遗留彩画的古建,遍布江南水乡,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特别是浙江宁波保国寺大殿、苏州虎丘塔内等遗留的彩绘,可印证《营造法式》记载的“七朱八白”做法(彩插图5),颇为珍贵。
苏式彩画是江南水乡艺匠的杰作,地域特色明显。千百年来,它不但广泛运用于水乡各地,还发展成为清代三大类彩画(即和玺、旋子、苏式)中的一种。不过“苏州彩画传到北方,至清代中期在总体构图上已经被官式彩画所改造,完全宫式化,北方化了”(王仲杰:《清代中期宫式苏画》,《故宫博物院院刊》)。清代北方苏式彩画一般施用于宅园中,其“箍头多用联珠、字、回纹等。藻头画由如意头演变来的卡子(又分软、硬两种)。枋心称为包袱,常绘历史人物故事、山水风景、博古器物等”[6]。
可珍贵的是,江南水乡还一直保留着苏式彩画的传统样式。它们大都以梁、枋等建筑构件为单位,按其全长分为三段,左右两段叫包(箍)头,对称画金线如意,或画书条嵌星。中段叫锦袱(枋心),极类包起来的丝织品——锦纹。锦袱可分为直线、圆弧两种,锦袱尖角向上者称正包袱,尖角向下者为反包袱(彩插图6)。锦袱的尺寸大小没有定格,均随被施彩画的建筑构件体量而定。一个锦袱就是一幅画,锦纹相互贯穿,纵横交织,图案错综复杂。每一锦袱都有一个具体的名称,由所绘画的内容而定,如人物袱、景物袱、锦纹袱等,苏式彩画的主要特色体现在锦袱上(彩插图7)。画锦纹的衬托面称锦地,不施彩色的衬托面叫素地。考究的锦地里,画折枝花、香草和各式锦纹,普通者仅简单刷一层青绿。或认为苏州民居现存的彩画是江南明代彩画的一个流派,以包袱锦为主要表现形式,这既是对汉代木梁架上悬挂和包裹绫锦传统的继承,也和江南地区盛产丝绸锦缎有着密切的关系[7]。
这样的装饰法还深刻地影响到砖石作上。例如,犁里柳亚子故居砖雕门楼门楣的万字格花包袱装饰(彩插图8)、院墙上的包袱锦砖雕及室内柱础(彩插图9)等。
苏式彩画锦袱中所绘题材,多山水、花卉、翎毛、鱼龙、走兽、人物、古钱、兵器、妆奁、毛笔、博古、锦纹之类,以古钱、兵器、工具、妆奁、毛笔、博古、锦纹等为多。其衬边往往颇为讲究,常以花点缀,有席纹、回纹、鱼纹、云纹、套八角、素地杂花等多种花样。一幅彩画内两个衬边里的花纹,须式样一致,体量对等。
苏式彩画常用浅蓝、浅黄、浅红诸色作画,色调柔和、风格淡雅,高洁耐看。太湖东山的凝德堂、念勤堂、明善堂(彩插图10)、春在楼的彩画,都在锦纹上作平式装工。太湖西山徐家祠堂、东山遂高堂的彩画,常熟彩衣堂、无锡昭嗣堂等,更为考究,做沥粉装金,看上去金光闪烁,富丽堂皇(彩插图11、12)。苏式彩画的平式装金有两种,一种是金花五彩地,另一种是金地五彩花,以前者应用较多。
年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的常熟彩衣堂内,梁、枋、檩、斗等大木构件上的彩画众多,共幅,约平方米,可分为纯包袱、全构图包袱及仿官式彩画等三大类[8],尤为可贵(彩插图13)。
江苏宜兴的江苏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徐大宗祠保存着完好的全构图包袱彩画,除梁、檩的箍头、藻头、枋心重点装饰外,童柱、角背、山墙等均满铺彩画。特别是在藻头和无锦袱处,采用了较为写实的旋子纹样,似与明清北方图案化的旋子有一定渊源(拟另专文探讨)。徐大宗祠保留下来如此完整的彩画精品,在江南实为罕见(彩插图14、15)。
江南水乡太湖东、西两山的明清民居中,尚能见到三百余方苏式彩画。如笔者在东山就多有发现,除上文所述,还有春晖堂、楠木厅、紫金庵后大殿、雕花楼、惠和堂等,年代从明初叶至民国早期,前后五百余年,均可见到苏式彩画。大体而言,以清嘉庆前的作品艺术性为上乘,嘉庆后相对较为草率,民国后日益衰落。
其中,民国东山春在楼(即雕花楼)内的彩画,可谓此时期苏式彩画之代表,显示出苏式彩画色调柔和悦目、风格清新素雅的艺术风格。二楼明间大梁上的彩绘,中间部分为菱形状图案,旁边还有匀称的长方形图案及蝙蝠,色彩秀丽含蓄,灿若织锦,为锦袱正包袱式。大楼三层脊檩彩绘一支笔一只锭,寓意“必定高升”。春在楼西明厅大梁上的彩绘,在菱形和长方形图案的组合中,有如意及古钱币,主色调由咖啡色、淡绿色和淡黄色组成,淡雅朴素。
4.结语
江南水乡建筑大木雕饰图案,活泼秀丽、章法整齐、富有生机,且一草一木都有深刻的涵义,寓意与物,以物比德。通常若房主文化层次较高,其建筑木雕图案、内涵,相应也较为高雅,如以“梅花和仙鹤”寓意“梅妻鹤子”;使人望松柏感其刚毅,睹翠竹思其气节,赏梅花感其高傲,品莲花思其玉洁……。
人物形象刻画上,既讲究外观细节,又注重揭示其内心世界。一般多用衣冠表现人物的职业、身份及其所处的时代。人物面部表情丰富,故事场面逼真,背景深远,层次分明。其杰出者,如东山雕花楼“二十四孝”、“三国演义”、“西厢记”、“二十八贤”等木雕。
画面构图上,重点突出、主次分明。例如,背景处理具有一定的程式。就植物配置而言,往往杏在屋角墙头,梅在疏篱竹坞,榴在粉墙绿窗,松在悬崖绝壁。故以低衬高,主体更显雄伟;以短衬长,大小对比强烈;以静衬动,动者更速。具有近大远小的透视法,形成画面的纵深感。
水乡苏式彩画是以木代纸、水色当墨的建筑装饰画,运用着色、晕染等方法,表现明暗,从而创造立体感。将喜闻乐见的传统绘画,与追求长命富贵的意识揉合在一起,如“金钱双斧”喻为富贵双全,“瓶插三戟”喻为平升三级,“笔、锭、如意”三物喻为必定如意……,不胜枚举(参见表2),使观者产生感情上的共鸣,符合明清时代精神,成为明清两代苏州地方建筑装饰的代表性艺术,体现了文化、历史价值[9]。
深入了解江南水乡建筑大木雕饰艺术,更有助于我们鉴定古建筑的年代。例如,“五伦图”是将凤凰、仙鹤、鸳鸯、鹊钨、黄鹂五种禽鸟,比喻“五常”,即“君臣有义、父子有亲、夫妇有别、兄弟有序、朋友有信”,这是明代才形成的雕刻题材。青石柱基上安放木质柱础,一般是江南水乡明代房屋建筑的一种特征;明代及以前之古建筑,不仅大木相对用料较大、屋架高度较低,其梁外表多素面无纹;抬梁与山架梁之间,明代少用矮柱,多垫以斗、荷叶墩;明代及以前“山雾云”形制简洁等(内容众多,拟另专论)。
总之,江南水乡建筑木结构装饰与彩绘,与江南水乡建筑整体风格一样,具有清新、宁静、脱俗、雅致的书卷气,作为大木作装饰的主要手段,既美化环境,又传递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
参考文献原文来源:马晓,周学鹰.江南水乡建筑木装饰文化(之一)——大木作装饰[J].古建园林技术,(3):33-38.
编辑:Simone
马晓周学鹰赞赏